影展

金馬影展11/27-28小記


11/27

我今年的第一部片是賈木許的《咖啡與煙》,我其實對短片沒什麼興趣也沒什麼心得,對這部片原本沒多少期望,但意外的看完覺得十分有趣,除了片中許多知名人物來扮演他們自己之外,賈木許藉由喝咖啡與吸煙這題材,玩的其實是人際關係的虛偽與荒謬;當然還有一些段落純粹是惡搞,賈木許處理出來的鏡頭場景和角色細節都能夠讓影片維持著一定程度的趣味和格調,有些時刻還有頗令人深思。

第二部片是肯洛區的《蘇格蘭之吻》,一位巴基斯坦裔的青年和蘇格蘭籍女教師的跨種族戀愛,簡單的愛情故事卻因為兩方不同的文化和宗教頓時複雜了起來。這是一部政治電影,肯洛區試著呈現長久在銀幕上被忽略的回教族群移民,上一代傳統的宗族觀念和下一代受西方影響的個人價值觀如何地衝突碰撞,甚至也批判了西方天主教的保守思維(守舊的教會勢力根本被描寫的像是黑道一般)。從來不用期望肯洛區在電影手法上有多精彩,或是他的故事會多麼的富戲劇性,他的電影總是從簡單的角度,誠實地提出他對各種社會議題的思維,張力自然而然由此而生。這部片讓我感觸很多,肯洛區似乎是相信著每一世代的人必需要走他們自己相信的路,即使過程會讓許多人傷痕累累。其實華人文化在上個世紀也是經歷慘痛而變成今日的樣貌,不論好壞,各種文化似乎總是要經歷類似的掙扎。

第三部是伊朗電影大師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的新作《》,這部片是有NHK的資金,阿巴斯為了小津百年紀念所拍的作品。簡單說整部片就是五個鏡頭,一個拍海岸的浮木,一個拍海邊的步道,一個拍海灘上的狗,一個拍海灘上的鴨子,一個拍黑夜裏水面的倒影;每個鏡頭約十五到二十多分鐘,沒有人物對白,音樂只有在換鏡頭時才響起,我大約睡掉了其中一個鏡頭。阿巴斯近幾年一直在拍攝手法相當具實驗性質的電影,這部片大概又把他個人的境界推了一層,看到一半時我有點感到好笑,看著整場的觀眾辛苦地盯著這五個鏡頭,可能會有人認為這些影迷都瘋了吧?雖然我覺得看影片不如去海邊看真正的浮木還來得有意思,但第五個鏡頭其實還滿驚人的。老實說我不覺得這手法和小津有什麼關係,邀請阿巴斯來拍片的日方可能也會覺得有點嘔吧,呵呵。這次影展放的是Beatcam的版本,畫質老實說不怎麼好,不知道這是否是原始版本,一般膠捲底片可能沒辦法拍這麼長的鏡頭,所以必需用數位拍攝?

晚上我則是到西門町去看夢幻續集電影《愛在日落巴黎時》,我想感觸要留到另外一篇再寫。

11/28

一早開始連續看專題導演貝拉塔爾的兩部初期的作品,《積木生活》和《家庭公寓》,其實看的相當辛苦,而且好像和他後期的經典風格不太一樣。這兩片都是類紀錄片的手法,把貧窮勞工的生活片段直接丟到觀眾面前,《積木生活》裏一對夫妻不斷地陷入婚姻的苦悶宿命,丈夫除了工作之外不願意對家庭付出心力,妻子被小孩困在家中苦悶無處發洩,兩人的愛情又早被磿光,於是兩人不斷地抱怨爭吵再爭吵。鏡頭對正這兩位演員的表情,臉上盡是被生活壓榨的疲累困頓,不知何時才能走出人生的困境。《家庭公寓》的壓力更是高漲,國家房屋政策讓很多人沒有房子住,必需和一大家子人擠在一間小公寓裏,家族內衝突不斷,大量的特寫讓呼吸更加窒息,不斷地哭訴抱怨,痛苦的景況讓人性變得扭曲失去善意與尊嚴。兩部片都是鏡頭非常直接地正對演員,粗暴而直接的畫面,把無止盡的生活困境不斷地丟到觀眾跟前,似乎沒完沒了似的。滿痛苦的觀影經驗,但也是十分確實的一個時代的社會紀錄與批判。

在雙眼的縫隙之間》則是輕鬆的小品,終於可以讓我精神得到一點喘息。一位逃家的富家小女孩來到廢棄的工廠,和擔任守衛的中年男子混在一起;這原本可以拍的很通俗的故事(如《蝴蝶》)被拍得十分荒謬泠調,捨棄了小女孩和男人相識的過程,直接把場景定在郊外的廢棄工廠,看著無聊的男人和他的兄弟朋友整天晃來晃去,和小女孩玩樂,女孩的父母不時過來等候女孩的出現,還有警察來搜查和工廠的資方代表不時拿新的合約希望男人可以簽下。好像之前也看過一些日本片有類似的設計,就是一群無聊人做著無聊事,偶爾鬧些笑話,從中又可以感受到一點生活的感觸和智慧。大體上是滿超現實沒什麼方向的一部電影,電影介紹就以"詩意"稱之。其實不難看,但對我而言沒多少共鳴,攝影滿漂亮是真的,把天空草原的光影變化拍得很美。

下午的空檔在誠品看到一本書叫《電影之死:歷史、文化記憶與數位黑暗時代》,是那種一堆圖沒多少字的文藝書,我對這種書都不是很了,但裏面提到,電影影像正以超乎一般人想像的速度在死亡,一部新電影的拷貝完成之後,隨著放映會不斷的變質磿損,過幾年可能就會變色,沒有商業價值的影片在可憐的保存條件下將逐漸毀壞,最後永遠消失在世上。即使把希望放在數位媒體,也不能保證拍攝而成的影片可以永久的保存下來;更進一步來說,電影在概念上就是一個死亡的藝術,理論上沒有一個人能完整看完一部電影的全貌,從觀賞條件到影片品質到後續保存,一部電影誕生之時也就註定將死亡。

這本書我沒有仔細看完(字很少其實是可以翻完的),我只是想到我這兩天看的電影,或許過了五年十年就可能消失在這世界上,而更多的經典作品,可能再過個幾十年將只能存留在記憶中,就算不考慮影片保存的問題,一部電影在看完之後,很可能就沒什麼機會再重看,它的意義也就存在於被觀賞的那段時間,一旦放映之後,將會在觀眾的記憶中被扭曲而逐漸變質。或許電影就是這麼回事,藝術不是永恆,它只存在於每個人記憶中那短暫的時刻,一種對消逝之物的追憶,隨著時代轉移而消失。這想法其實讓我滿受衝擊的,並不是多新鮮的東西,只是被明確地提醒。

本週最後一部片是拉斯馮提爾的《五道電影難題》,他出五道難題要求導演約根萊斯重拍他自己1967的短片《完美人類》,每次重拍都有許多不可能的限制,在如此激盪下約根萊斯會拍出什麼樣的作品呢?這部片可以把它想成和日本台播的許多虛擬實況的綜藝節目差不多,主持人向特別來賓出各種難題,來賓必需要一一克服。主持人拉斯馮提爾和來賓約根萊斯的互動相當具娛樂性,每次拍片的過程也頗引人好奇,成果也相當有意思。說到底這其實是在向約根萊斯致敬的電影,不但讓觀眾重新認識《完美人類》這部片,也可以一窺約根萊斯的創作過程,看他如何地熱愛電影創作與生命,不斷地挑戰各種限制;而到最後其實也是拉斯馮提爾對電影藝術的一個私密告白。總之,拉斯馮提爾還是處處顯露他的聰明自信,看似胡鬧的遊戲,同時又描寫出電影創作的掙扎,眼光注視的約根萊斯,但到最後其實也注視著他自己,這種刻意突顯其掌控自如的從容自大或許也是一種誠懇吧!

留言

  1. "愛在日落巴黎時",
    真的有打算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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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打算出DVD時再看一遍之後再寫
    不過....說說而已...到時候會不會寫還不知道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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