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影展01/12-01/16小記

(左圖)擠奶工的二三事 Manthan (1976)


01/12 大地之歌 Pather Panchali (1955)
薩雅吉雷(Satyajit Ray)久聞大名，今日終於得見。這部是阿普三部曲的第一部，講述小男孩阿普與他貧窮一家人的故事。風格非常寫實僕素，一段段生活瑣事不斷堆積，有些時候讓我想到候孝賢的《冬冬的假期》，有些時候則想到阿巴斯《何處是我朋友的家》，還有許多以童年為主題的經典；相比之下《大地之歌》自然毫不遜色，前半段略嫌鬆散的節奏，到後面卻充滿了凝視生命、描寫生死宿命、深刻撼人的片段。林野村落、殘屋破瓦、阿普的眼神都再再令人難忘。

01/13 大樹之歌 Apur Sansar (1959)
很可惜阿普三部曲第二部《大河之歌》並沒有來新竹放映。這部完結篇和《大地之歌》在風格上有不小的差別；看的出來薩雅吉雷在劇情編排和電影手法上更熟練，第一部的略感鬆散失焦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討人喜愛的角色和緊扣觀眾的通俗情節，但是並沒有失去導演對角色的關心與情感，生死無常的主題依然存在。有些片段甚至讓我想到小津安二郎，最後父子相逢的情節不久前也才在《錯的多美麗》裏面見過(不過我的聯想不用看得太認真)。和《大地之歌》一起看，風格不同但同樣是相當好的傑作。

01/15 寶萊塢生死戀 Devdas (2002)
這是我看的第一部正港傳統印度歌舞片(以前看過的《雨季的婚禮》我覺得好萊塢味太重了)，果然如傳說非常的芭樂，豪華的佈景、鋪張的歌舞秀，音樂也相當動聽，尤其兩位女主角都十分的光采奪目。在電影技術上也毫不含糊。即使劇情密度很低，狗血又灑得過頭了，但至少看下來不會無聊，也許是印度電影帶給我的新鮮感，也許是其中真有什麼密訣。故事聚焦在批判階級貧富的歧視，以及為愛情而瘋迷的生死纏綿，除了一窺印度歌舞的風格之外，大概也沒什麼別的吧...

原本還要看《流浪者》，但是不小心弄錯時間而錯過了，真是可惜。

01/16 愛在烽火雲起時 A Love Story (1993)
又一部印度歌舞片，雖然是談印度革命的熱血故事，但仍然充滿了大量談情說愛的歌唱片段，甚至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可見印度觀眾是多麼喜愛歌唱與愛情。和《寶萊塢生死戀》相比，在場面和技巧上都嫌不足，許多歌唱甚至讓人感到是在拖時間。我想問題是在於過於甜美不知節制的愛情和故事的另一條線格格不入，某些時候甚至故事邏輯變得十分可笑：當印度獨立自由鬥士正密謀刺殺英國將軍而陷入被軍隊追捕的危機時，男主角為了追求身為自由鬥士之女的女主角，每次出現都會把他們的計劃搞砸，間接地害死許多人；尤其無論自由鬥士的計劃如何，政府軍都有管道知道他們的行動，真是詭異至極。但是無論如何，電影後半段到結尾最高潮的大戰場面拍得張力十足，讓人看得熱血澎湃。當邪惡的將軍終於被吊死在塔上，英國國旗被扯下換上印度國旗，所有群眾向它致敬時，竟然響起印度國歌，字幕還打上唱國歌請起立的字樣，我終於了解原來這根本和宣導愛國革命情操的軍教片沒什麼兩樣。

電影充份展現了革命的激情與血腥暴力，英國將軍被塑造成邪惡無比的惡魔，誇張的演技讓人想笑，這的確不是讓人思考革命與歷史意義的電影，而是煽動觀眾愛國心的激情之作。

01/16 擠奶工的二三事 Manthan (1976)
三年前我看過一部伊朗電影《暗票》，講的是一位少女帶著投票箱到窮鄉僻壤去宣揚全民參與政治，當然大部份人都不懂她說的，最後一天結束她也有些灰心喪志的離去。這部《擠奶工的二三事》可說是更進一步，描寫一位充滿理想的青年和同伴們代表政府下鄉來到村落，為了宣導現代化的合作社制度，讓貧窮的擠奶工人可以脫離私人牛奶廠的剝削，以自己的力量合作一起產銷牛奶。但是要讓傳統的村落團結一起邁向現代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群年輕人要化解工人們的疑慮、解決不同族群之間的心結、還要面對私人牛奶廠的陰謀陷害。這是一部非歌舞片寫實風格之作，甚至是嚴肅的社會批判作品。

讓我驚訝的是，劇情幾乎完美地照顧到了這故事所有可能的面相；城鄉差距、地方種姓制度的歧視、派系之間的爭鬥、商業鬥爭手段、天真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落差，甚至連性別政治都包含進去。而這一切複雜嚴肅的情節，卻還是能有適度的幽默和高漲的戲劇張力，對角色完整的描寫更見其用心，實在好得讓人無話可說。這部片不是樣板宣揚國家建設的進步，它描寫的是社會變遷有多麼的困難與複雜，以及其中深刻的人性變化，故事結尾更誠實地讓主角受挫而返；其中的議題我想直到今日都值得令人深思。

就我認為，這是一部了不起的經典，是目前為止印度影展我最喜歡也最意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