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片低潮,工作也低潮,什麼都低潮,突然就蹦出這一篇。《死囚逃生記》是台北電影節之前或之中寫的,《扒手》則是今天寫的。
《死囚逃生記》(1956)
(Un condamné à mort s'est échappé ou Le vent souffle où il veut)
(A Man Escaped)
按影展文案,本片描寫二次大戰法國淪陷期間,一名被俘入獄的反抗份子進行逃亡計劃的故事。其實許多細節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電影大抵上就是關於一位被囚禁的男人逃獄的過程,而這故事非常純粹,幾乎就像是一個人內心的喃喃自語。他觀察封閉的環境,默默地謀定計劃,偷偷編織著逃亡用的繩索,半夜緩慢地敲開木製的房門......,這一切在鏡頭下都非常的安靜,觀眾隨著主角全神凝視著每一道牆,每一條縫隙,聆聽每一個聲響,日復一日。於是所有的專注與勞動,所有的猶疑與不安,都可以被視為人性面對生命試練的反抗,對自由的渴望就像是對神的信仰。
布列松在這部片去掉了多餘的煽情與戲劇轉折,極簡的故事、情境、演員泠漠的表情反而能夠營造出最大的力量。不過就我個人而言,這部片的簡約風格比較像是導演在敘事策略上的精準,當然還有更多關於哲學的、詩意的上的可能,但一來我沒有很深刻的共鳴,二來我也沒法再有更深的解讀,第三則是我不確定是不是這部片的年代在美學上拉開的時空距離,在我心裏造成了某種程度的曖昧性,所以大概能說的也只有到這裏了。不過我滿喜歡這部片,它的"少即是多"讓我較容易地將自己的生命態度投射在這部片裏,產生滿強的後勁去讓人思考。唯一有點不滿的就是結局收尾的太快了點。
這次影展放映的是電資館收藏的英語配音版本,雖然配音的水準不差,但初聽到還是有點干擾。而影展另外配上的字幕,在影片後段主角和他室友的對話好像有點翻譯問題,我一時沒法理解其內容。幸好畫質很不錯,是一次滿好的觀影經驗。
《扒手》 (1959)
(Pickpocket)
一位失業青年Michel沈迷於扒竊之中,一方面躲避著警察的懷疑,另一方面還要面對臥病的母親和其鄰居Jeanne所帶來的良心責難。片頭導演以現代眼光看來略顯多餘的文字告知觀眾:本片不是一部警匪片,只是一個青年追尋自我的故事。
Michel逃避工作,躲開生病在床的母親,獨自居自在一間小小的陋室,他以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口吻,和相識的警察爭論著法律規範不該限制住聰明的頭腦,而扒竊似乎是一種反抗或證明,反抗著環境與自我造成的囚牢,證明自我意志的存在。但說到底這不過是一種迷失罷了。
相較於《死囚逃生記》那種具像的牢房,默然的表情所代表的堅絕意志,《扒手》的牢房是更為抽像的,可以解讀為社會化的壓力,或是角色本身心靈的封閉。牢房的意像呈現在他那小小的斗室之中,雖然隨時可以開門離去,但生命的出口依然百思不得其解。電影沒有明確地解釋角色背後的理由與動機,但其不帶感情的表情,像是在等待、觀察,漠然地鄙視著世界,卻又安然地承受著自我的不安,這是一場自我與環境的拉距與妥協。
而那一場場的扒竊之舞,像是在劇中層層的約束之下開了一道現實的切口,美妙的鏡頭觀注著機械式的偷竊行為,沒有道德良知的規範,沒有人為意義的約束,像是一伸手就可觸碰到的的真實世界:觀注、獵取、逃離。與其說Michel意圖不勞而獲,不如說是他沈迷於'不勞而獲'的可能性與自我證明,以及如藝術般的偷竊手法所帶來的成就與滿足。雖然是離現今十分遙遠的時空,但我總覺得Michel對偷竊的迷戀有點類似於今日人們對電腦世界的沈迷。
扒竊行為當然不是逃避的出口,打從一開始Michel就知道其失敗的代價,只是他欺騙自已可以掌控一切,他對偷竊的試誤像是對命運的試探,這是一個靠能力與機率而運行的世界,還是上帝命定了一切因果報應?Michel的初次嘗試從失風被捕到證據不足而無罪開釋,讓這一切顯得更無法確定。到後段他的兩位同伙被捕之後,Michel離開警局回到房裏,思索著自已是否露出破綻?是否踏入了警方的陷阱?是否一開門就會被逮捕?他在房裏思考、確認、猶疑著,決定要在出問題之前逃離這個國家,但是否來得及帶著錢逃走?最後他離開,而什麼也沒發生。
劇情突然拉到兩年以後,Michel也在此時遭遇了他的命運,終於啷噹入獄;而當Jeanne來探望他時,他才發現生命的出口與救犢何在。我沒法說我不覺得這結局來得突然,或是對這樣的結局有所共鳴。但或許生命就是如此,男人與女人,愛情與良心。
這部是布列松作品裏我個人最喜愛的一部,寫得拼拼湊湊,印像式的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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