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佔有慾(2013)

 


《愛的佔有慾》(Child's Pose -2013)

電影從一場車禍肇事者母親的位置，冷靜地描寫了事件前後關於親子、家庭、社會的種種複雜情境。細心安排的劇本和層次，女主角強大的表演，和充滿寫實感的視角，讓影片累積出不小的力道。雖然母親對孩子的愛和佔有慾表明在中文片名上，但電影中描寫的顯然是在母子近乎決裂之後的故事，而英文片名又好像是失落在翻譯之中的意謂不明，兩者多少都限制了這部羅馬尼亞電影的解讀空間。

不清楚片中母子關係有無其他社會文化脈絡的隱喻，母親對其年過三十的兒子仍然偏執的情感，在車禍事件之後擴大為她動用一切所能用的關係企圖掌控警方的偵辦，而車禍兩方的社會階層落差更是處處展現在劇情的細節。但看似上流社會盛氣淩人的自私母親，或許是電影中最無助的角色，無論是對兒子的付出或是對車禍相關人士所施加的壓力到頭來可說都是失敗的，不論是地方警察間接暗示的利益交換，或是德藉的證人獅子大開口的索賄，母親都顯得越來越失去自信。

最令人心驚的是兒子回應母親的態度看似消極，但也展現了相似的控制慾，一幕母親和兒子女友互相告白心情的戲十分精彩，原本互相敵對的兩人，在兒子女友道出她在性事上所遭到的不堪對待後，母親才發現了她對兒子所不了解的一面，以及她對兒子心理可能造成的傷害。在車禍事件處理上母親的積極和兒子的消極正像是一體兩面，她加在兒子上的期待與愛有多深，她得到的失望與恨意就有多深。到最後兒子反客為主要來主導母子之間的距離，而她再也無能為力。

最後一幕戲母親去面對車禍死者14歲少年的父母，其丈夫並沒有一起同行(他整部片幾乎都是旁觀者)，兒子又太懦弱地不敢下車。這場驚人的獨白，女主角從原本表達肇事者父母的歉意與悲傷，轉為泣訴她對兒子的愛與擔憂甚至是向對方求饒，這是一場刻意的表演但也是做為母親的真情流露，更是一個人在面對自身世界可能崩解的恐懼自白與幻想，尤其她努力地讚美兒子，就像是在努力欺騙自已一般，同時也向觀眾揭示她是付出了多少的心力來栽培他。戲已至此，情節依然不斷地在向觀眾展示事件和角色更多的真相與層次。

這部電影的威力就在於精心安排的劇本之外，用寫實感的風格包裹住整個故事，張狂的角色表演電影卻有著相對內斂的視角和細節，讓所有鏡頭下的二元對立都有著流動的開放性，不管是角色間的關係翻轉，女主角面對社會從企圖掌控到被無形架構所壓迫的張力，或是她的自我自私在面對更大的傷痛和正義的呼喊下的無力與瓦解；人活在世上不就是如此地在自我意識和更大的框架之間拉址？

結尾前最後的鏡頭看似為整個故事的死結指出了一點開放而正面的希望，雖然兒子其實並沒有聽到母親的獨白，只是單純地聽到她的哭泣。但若能感受到整部電影的張牙舞爪之下，展現出人活在世上的扭曲與艱難，那這一點點的善意與正向應該還是能讓人動容 。

(觀賞於2013年八月二十四日)